2012年10月19日 星期五

女子宿舍一月談





回台北的一個月中,因家中人口爆炸,賃居高雄時,我的書櫃也爆炸,母親捨不得我搬遠,不得不在家門外物色間雅房。終於某個秋老虎吼吼發威日,我找到了這間小房。學生宿舍,多住附近學校的女孩,兩三坪,與九個女孩共居,共用一間廁所,幸而房子有隔間,一人ㄧ間,誰也不擾誰──大概吧,這算理想狀況。

但真實情況是,木板隔間根本隔不了聲音,隔壁女孩打電腦敲鍵盤,達達的馬蹄聲──不,鍵盤聲敲得我頭都大;洗澡時誰的長頭髮捲在排水口纏綿糾結,海菜般的一大團,像煞聊齋裡的女鬼,更慘的是還淹水,因為沒人知道要清排水口。當然我在此間放個屁,隔壁也雞犬相聞。也好,她吵得我睡不著覺,我也只能以個屁禮尚往來。隔壁又隔壁的少女養了隻氣質美貓,殊不知該貓在見不著主人時便淒厲嚎叫,當真真是雞貓子鬼叫的現世板,半夜兩點叫起來,真是全身雞皮疙瘩都動感起立。


可是鍵盤聲、貓兒哀哭都還好,最最讓人不知所措的,是暗夜睡得正甜,忽然被一聲不知哪來的喘息喚醒。喔老天,女孩帶男友回來,省下一筆房間費當然是好,但木板實在隔不了陣陣音波嬌喘,再加上還規律的一下下撞擊著木板。我翻過身,用棉被蓋住頭,快悶死了也還是聽得到;戴耳機也沒用,一看鬧鐘,螢光LED標示著堂堂正正的凌晨三點半。

好吧,誰不青春?誰沒戀愛過?我支持女性自主,就算才十六歲也沒關係,兩小快樂就好。我給你十分鐘,應該就結束了吧?

事實證明我真是太低估年輕人的體力,她們倆從三點半到四點半安靜,我終於可以睡覺。但七點又被同樣的輕嘆與吱吱嘎嘎木板床的哀嚎叫醒。前一場結束在四點半,現在才七點!老天啊現在是什麼情景啊!不是說有塑化劑嗎?為什麼還可以叫得這麼聲感動天啊?好,拿出我忍耐的功力,七點,給你二十分鐘!

當她們真正安靜下來已經九點,我帶著兩隻大黑眼眶晃出門外,看到鏡子時簡直驚愕:哪來的披頭散髮熊貓人?一時惡從膽邊生,衝過去敲門。女孩穿著大T恤與小內褲開門,清秀細瘦的臉蛋從門縫中探出,肌膚閃閃發亮,相較之下,我真是暗淡無光。

「那個,妹妹,」我說:「妳晚上真的很吵,可以小聲點嗎?」

她笑得靦腆:「噢,好,好,不好意思。」她的笑容誠懇,但我懷疑我遇到了海綿寶寶。


她果然沒有承諾我,該晚,我還是被陣陣木板撞擊聲叫醒。雖然知道妨礙別人戀愛會被馬踢死,可是一時間孔雀東南飛的惡婆婆上身,我狂拍隔間木板:「隔壁的小聲點!」……小聲了大約兩分鐘,又驚天動地的歡快起來。這滿園春色如此好,但不好意思,身為東風的我,怎能容忍這樣的歡情?重點是我要睡覺啊啊啊啊啊!

我只好披衣起身,走到隔壁少女門前,狂拍她的門。立馬聽到房間內所有激烈都靜止,一陣唏唆,一會,女孩開門,晶瑩剔透的簡直掐得出水,但我掛著兩個蛋大的眼圈,實在沒心情欣賞。「我說,我也年輕過。我真的不介意妳們要幹嘛,大家誰沒談過戀愛,誰沒有過男友,對不對?但是能不能請妳安靜點?世界上很多事能跟人分享,但這件事,我想……千萬別吧?」說到最後,連瑞蒙卡佛的書名都套上。

少女這下疑似終於知道這件事的嚴重度,不過從她看我的眼神,我想她是怕我打算跟她分享些什麼。「喔,好,好。」那張晶亮的臉消失在門後,我踱回房去,一夜無聲。我終於在黑甜鄉里,跟周公告了狀。

這女孩宿舍,大概是所有異性戀男夢寐而不可得的天堂吧?那些初發育的四肢,在人與非人間掙扎,她們多穿條內褲便走在公共區域,雖不是沒住過宿舍,但還真第一次遇到這景況。我真想抓條毛巾,但不知是該遮住我的眼,還是遮住她們屁股蛋。幸好我是女性,這麼多美麗的身體在眼前晃蕩,也是一種福氣。

只是後來看到隔壁美少女的男友,實在很想沉痛的拍著他的肩,跟他說句:年輕人,好好保重啊。畢竟小時不保養,老大徒……傷悲。但最近睡得香甜,轉念一想,便笑呵呵地對他招呼,但他見我,如見仇寇,眼裡射出劍來。我只能縮回房間,聽隔壁女孩男友抱怨著她隔壁房間住了的那隻巫婆。

我躺上床,開心的準備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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