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25日 星期二

抄書1224



二十分鐘後,當我躺在我們的床上看著天花板,不時感到眼裡慢慢流出的淚水在臉上滑過時,我想起了那把尺子。兒時我也曾經用過一把類似的尺子,也許是因為這我才買來送給芙頌的。是的,這把尺子其實是我們博物館裡第一件真正的物品。我把尺子顯示三十釐米的那一頭慢慢地塞進了嘴裡,我嘗到了一種苦澀的味道,但我讓呎子在嘴裡呆了很長時間。為了想起她用呎子的那些時光,我拿著尺子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這對我幫助太大了,我感覺自己很幸福,就像見到了芙頌。

----純真博物館(簡體)。P.172

2012年12月21日 星期五

鹹豆漿




現在住屋的附近,有間豆漿店。每天早上經過時,都能聞到那股豆漿與食物的香。一次我進去,大抵因為晚上實在太冷,我第一次點了碗鹹豆漿。之後常常報到,一碗鹹豆漿一塊燒餅,便是一個晚上的快活。

2012年12月19日 星期三

世界末日




親親親親、親愛的。

灰姑娘與後母耳語,美人魚牽著烏蘇拉的手歌唱,白雪公主烤上毒蘋果派,貝兒採下玫瑰花。

2012年11月7日 星期三

抄書



「錢有個古怪的特性。大量的錢好像自有其生命,甚至自有其良心。錢的力量變得很難掌控。人向來是一種可以用錢收買的動物。人口的成長、戰爭的大開銷、無止盡的重稅壓力──在在使人越來越容易被錢收買。一般人疲勞又驚慌,疲勞又驚慌的人是講究不起理想的。他必須養家活口。我們的時代公德與私德都驚人的衰退。你不能指望生活品質極差的人有品格。大量生產的品質不會太高──你不要好品質,嫌太耐久了。於是你改變設計,那是種商業詐術,意在用人工造成東西過時的感覺。除非使今年賣的東西一年後就不流行,明年大量生產的貨品就賣不出去了。我們的廚房是全世界最白的,浴室是全世界最亮的。可是一般美國主婦在迷人的白廚房裡煮不出一頓可吃的飯菜,亮亮的浴室大抵用來放除臭劑、通便劑、安眠藥和所謂的化妝品業的產品。馬羅先生,我們的產品包裝舉世無雙,但裡面裝的大抵是垃圾。」

-瑞蒙.錢德勒 <漫長的告別>

2012年10月31日 星期三

尋狗啟示 地瓜小姐<找到了!>

11/02補充
找回來了!

有位善心的高小姐當時見地瓜在閃車,擔心她狗生地不熟,
後來還抱著地瓜回家附近問有沒有人丟狗。

謝謝各位的幫忙,能找到地瓜真是太好了。謝謝!


10/31補充

謝謝得和里的里長阿姨幫忙,有看到一位小姐抱走了地瓜。
但是我們沒看到她的機車車牌。

如果您或您身邊的朋友在十月二十八號下午四點多,
經過秀朗路一段192巷時,抱走了一隻臘腸吉娃娃,
我相信您一定也是愛狗的人,
也了解失去狗狗的焦急。

拜託,請帶她回家。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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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地瓜,六歲的小女孩。

她爸爸吉娃娃,媽媽臘腸。她是一隻臘腸吉娃娃狗,
對我們家人而言,更是無可取代的狗。
很愛出門玩耍,平時也都知道自己回家。

她家在新北市永和區秀朗路一段192巷3號,
十月28號的下午四點二十三分,家人打開門時,
一不注意,她就跑出門去大冒險了。

如果您誤以為她是流浪狗而抱走她,請聯絡我們,如果您有看到她,也請聯絡我們。謝謝您!

拜託請轉發,謝謝朋友們T_T





2012年10月23日 星期二

說人




我喜歡女人。要是有人問起我這一生最好的事是什麼,我想,我會感謝母親將我生成女人。

總是偏狹的以為,比起女人來,男人暗淡的多。一生就這樣過去,在每個階段看都差不多,頂多多了點脂肪,少了點頭髮,但認真想,好像也沒多大改變。當然,這是現在的狹隘,以後見多一點人,想必會改變這種看法。

但女人,女人多不一樣。進入少女時,簡直每個都像水晶娃娃,陽光照下去會透光,浸潤水中便剔透;成熟時期,肉多了點,臉頰形狀改變了些,但笑容圓融了,眼神柔和了;再過一些,腰身的肉漸漸多起來,也許乳房也抵不過地心引力的呼喚,可是眼睛更像水一般清淺,白髮裡也豐蘊著智慧,那樣的女人極美,每一條紋路都有優雅故事。
我喜歡女人,喜歡她們不同時期不同長相不同脾性,每個女人都有滿肚子故事,是山林中的引路蝶或誤墮塵世的白蛇或聰穎得最後只能自盡的作家,但都是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引人不停覆述、遐思。可以想見許多年後,那些故事仍在留傳,用語言,用文字。

文字如刀,如劍,生了把好舌頭不如生了顆會寫字的心,一落筆於紙,便能成風,成雨。

2012年10月19日 星期五

女子宿舍一月談





回台北的一個月中,因家中人口爆炸,賃居高雄時,我的書櫃也爆炸,母親捨不得我搬遠,不得不在家門外物色間雅房。終於某個秋老虎吼吼發威日,我找到了這間小房。學生宿舍,多住附近學校的女孩,兩三坪,與九個女孩共居,共用一間廁所,幸而房子有隔間,一人ㄧ間,誰也不擾誰──大概吧,這算理想狀況。

但真實情況是,木板隔間根本隔不了聲音,隔壁女孩打電腦敲鍵盤,達達的馬蹄聲──不,鍵盤聲敲得我頭都大;洗澡時誰的長頭髮捲在排水口纏綿糾結,海菜般的一大團,像煞聊齋裡的女鬼,更慘的是還淹水,因為沒人知道要清排水口。當然我在此間放個屁,隔壁也雞犬相聞。也好,她吵得我睡不著覺,我也只能以個屁禮尚往來。隔壁又隔壁的少女養了隻氣質美貓,殊不知該貓在見不著主人時便淒厲嚎叫,當真真是雞貓子鬼叫的現世板,半夜兩點叫起來,真是全身雞皮疙瘩都動感起立。

2012年10月2日 星期二

臉書這檔事




  記得之前上班,曾見男孩與女孩搭訕:「hi,方便給我妳的臉書嗎?」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從剛開始的電話到手機到EmailMSN,如今輝煌進入臉書時代,我站在一旁看,為那些發展感到愉快。女孩給了他帳號,男孩樂孜孜,但抗戰正要開始。

  臉書這個神祕的網站,記得是在兩三年前,突然以撲天蓋地之勢席捲而來。當時的確也出現了許多好事,身邊的人沸沸湯湯,見到人先交換帳號,也因此找到不少失聯的朋友,看著許多在生命裡曾經出現,又緩慢消失的人影,逐漸走上美好的路途,心底不是不開心的。

2012年9月22日 星期六

小團圓(二)少女與巫婆之間所能發生的一切




最近吹起一陣童話改編風,白雪公主穿上鎧甲與後母對戰,而我怎麼看都是那後母大勝,但在這青春崇拜的時代,三十歲以上沒死也一條腳踩進棺材,管妳用牛奶洗澡人血沐浴整鼻挖眼七十二變,身分證一打開,噹啦。一翻兩瞪眼。這個少女時代羅莉年代,連二十五歲的女孩都自稱熟女,挖靠這活生生是要逼死誰,還有什麼希望?

好萊塢最愛在女人年齡上大做文章,而男人也甚愛挖苦那些青春不再的女郎,越美麗的越是箭靶。一篇網路文章上大喇喇寫著用人唯德,而貌不過是折損品,很快便貶值。哇哈哈,這要是讓小團圓裡的蕊秋看著了,真不知有何感想?

蕊秋曾是個極美的女子,更不得了的是勇氣。在那裹小腳的年代,她肅殺地出國念書,甚至帶上自己的小姑,周旋在無數男子間,每次回來都像馬戲團進鎮,使九莉那煙霧瀰漫的生活產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然而勇氣是把雙面刃,尤其在華人社會裡,無數隱形階級與權力結構嫁接著人的骨氣與魂靈。而身為一個母親,勇氣也許是自私的代名詞。本來勇者無懼,那無懼當中必會與誰做對,必會一刀割下,屍橫遍地清點戰果,當中必有無辜者。

2012年9月2日 星期日

我們愛得破破爛爛卻又不願承認的……直到童話出現尾巴。


我們愛得破破爛爛卻又不願承認的……直到童話出現尾巴。
-《人妻日記》雜感。陳雪

下午站在陽光下,清楚看見自己身上的縫痕。那些補丁大紅大綠深紫深藍綻青,我迅速但不平整的針腳,使縫線與縫線間爆綻出棉花;有些線頭落了,我得咬牙將它拆下,再縫回。今天我溼答答,剛從洗衣機裡拎出來,掛在陽光下曬太陽,曬過之後貪圖有太陽香。
就是隻巫毒娃娃,破破爛爛,到處是縫線與針腳,補丁也不漂亮,總是受傷後狼狽地抓起手邊破布將就縫上。也想過要買匹漂亮的布縫縫外皮,但最後不是忘了,就是買好布卻扔一旁。下一次受了傷,又隨手抓到什麼,趕緊縫上。三十幾年下來,簡直沾滿垃圾般,滿身碎碎渣渣。是啊,我行走在街上,光鮮亮麗的優雅可人的光鑑嶄新的那些,都充滿著讓我不敢逼視的光芒,但我,只是隻縫線綻了一半的,巫毒娃娃。
偶爾轉頭會看見同類,徒勞地藏起爛了一半的心;那些才踏入破爛界的半新不舊,還可以試圖充二手。有的時候縫得好,看起來也可以像新的一樣。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了。不管愛男人愛女人愛家人愛男男愛女女愛貓愛狗愛蜥蜴蟋蟀鴿子公雞章魚鱷魚鯨魚……這世界回報的,往往是徹底的破爛。於是我拖著一身爆綻的棉花,提防縫線炸裂,小心下雨天,晴天忙不迭跳進洗衣機洗個乾淨曬太陽,最好也洗掉不堪記憶但,怎麼可能。只能落得頭轉得暈暈陶陶,一下午曬得皺紋滿面。

2012年8月14日 星期二

20120813





去算命,算命先生說,妳命帶驛馬。於是一顆出生時的星星便預言了某種遊蕩流浪的性格,我開始進出不同城市不同房間,一開始都只有一只小箱,拖著到處跑。等到即將離開時,才發覺那箱子早已無性生殖,自行繁衍出不同形狀樣貌,每一個每一樣都拖行尾巴。最痛苦便是一條條斬斷它,那些無形的尾巴。

它們是這城市的空氣裡的手,先幫我置放,在我不注意時往下探,榕樹鬚根般,條條墜墜,抓到了誰,誰就長出新的根,下探土壤,企圖根植。但每一次都不長久,草始終長不成樹。

每一次離開前都必須挖刨出鬚根,像小時聽過的中國童話,那些被採蔘人看到的人蔘娃娃們會被綁上紅繩,等人蔘娃娃回到土裡,化作人蔘,採蔘人便順著紅繩,挖出他們。租來的時光,只有夢長久著。再一次收拾好,這景象並不陌生,每次離開前便有這大戰後姿態。準備等待貨運,將這些還流著新鮮靈魂血味的物件運到下一個城,再重新置放,重新長出鬚根。

2012年8月5日 星期日

小團圓(一)張愛玲與那炯炯的木鳥


小團圓(一)張愛玲與那炯炯的木鳥

網路上流傳著張祖奶奶愛玲女士寫給女孩兒的三十句話,記得我當時一看,想說身為張粉怎麼能不看一下。不看還好,一看真是我的媽。沒看完第一句我就甩上螢幕,沒吐口口水踩兩腳已經客氣。最恨這種掛羊頭賣狗肉,進了黑店,還誤以為羊頭水準只那麼點!

慎重拜託,別看那啥「張愛玲教女人的三十句話」、「張愛玲教你理財」、「張愛玲教你吃穿稀哩呼嚕」……這種文章,若真要看,就找她的書。那當中真什麼都有,勝過這些居心叵測的怪文。怪文笑笑還可,小朋友看了信以為真:唷祖師奶奶水準也不過這麼地!那可糟糕。

她不罵人的,就算恨得咬牙切齒,也是淡淡的一句。看紅玫瑰嬌蕊用一句話交代自己與振保分手後的景況:「遇見的無非是男人」,光這句話就使得好人振保淚流滿面,這淚當中多麼複雜;范柳原又吃白流蘇豆腐吃的多高明;曼楨與曼露的對話又帶著多少心機……她不罵人的,她像個賣小東西的店主,只攤開一切,招呼了聲,便要你自己看。看出多少寶貝,都是你的。

小團圓當然也是。
在這本書出書前,一片沸沸湯湯,身為讀者當然有書可看是最好,可是買了又忐忑:這是怎麼的心態?她是不是不願出書?但實在熬不過飢火煎熬,買了當天囫圇吞棗,豬八戒吃人參果,啥也沒能看出個門道。後來隨手一丟,好吧好吧,智慧未開時候未到,總有一天看出點道理。不過道理沒看出來,倒是只看出一點啥來。

像她與她的木鳥。
在張大春與顏擇雅對談小團圓中,顏擇雅提到重複的場景。在小團圓裡,最不缺重複的連環節。但小心小說家的心機,她是重複了,但像個魔術師,對象換那麼一換,意義就又不同了。

在小團圓中第五章,連提三次木雕的鳥,第一次在九莉與之雍躺在沙發上,第二次數年後九莉在美國墮下了汝狄的孩子,第三次場景再回到了九莉與之雍,相擁著躺在沙發上。而兩次,之雍都提起了他第一個女人。

「他們在沙發上擁抱著,門框上站著一隻木雕的鳥。……是遠祖祀奉的偶像?它在看著她。她可以隨時站起來走開。」-P.177
……凹處凝聚的鮮血勾畫出它的輪廓來,線條分明,一雙環眼大得不成比例,雙睛突出,抿著翅膀,是從前站在門頭上的木雕的鳥。」-P.180
「木雕的鳥仍舊站在門頭上。」-P.188

十頁當中這鳥就出現三次,兩次出現在沙發上,我猜他們倆當時應當沒什麼(沙發多逼擠!),但巧妙地又像是有了什麼(畢竟也難說,看看汽車後座)。那鳥刻劃之細緻之恐怖,簡直就是灼灼地盯著這對甜蜜的戀愛男女。像疼痛,像命運。九莉始終以為她「隨時可以站起來走開」,卻不料十數年她墮掉與另一個男人的孩子,在那疼痛的一瞬間又回到了眼前來。畫面又接回之雍,這男人說起自己愛過的女人,每個都非常好。而女人的心痛則不在考慮之內。九莉那時的感知,便又接回了前一段,宛如遠古祭祀的偶像的逼視,不曾放過她。

她以為她能逃脫,但始終還是在那鳥灼灼監視底下。繞了一圈,在國外也還是遇見了。通章之雍說了許多,柔媚的甜美的話語,但都比不上九莉在水中載浮載沉時的一句:
女人總是要把命拚上去的。

如說起九莉與之雍的關係,我想大概就是第五章裡面的那隻木雕鳥。總是看著,冷冷地逼視,也許是疼痛,也許是命運。

之後,她寫起她的子宮頸折斷過「難怪與之雍一起時疼痛」,簡單描畫,卻恐怖的讓人發抖。第五章可能是整本書最短的一章,在我,卻也是整本書中恐怖感最高的一節。那隻鳥實在居功厥偉。

PS.
(超精彩!!)
顏擇雅與張大春的對談
如果喜歡小團圓,這篇不可放過.

另外雖然很不想附上來,但當奇文共賞......
掛羊頭賣狗肉的張愛玲給女人的49句話

2012年2月19日 星期日

小事


母親叫我坐計程車,我還是趕上了最後一班捷運,到了站,一個人走回家去.
那段路是個公園,過去之後有家小Bar,正歡欣熱鬧,那裏總是越夜越樂,一次還看到有兩男醉,袖子挽起.不知打了沒?我膽小怕事,沒看到結局便匆匆溜走.夜晚了,台北還是燈火燦爛,只是隔著冷雨,那片盈盈的光也不溫暖.
可是我喜歡.深夜散步,鞋子有點磨腳也無所謂,身邊擦過的人都失去人氣,我像是走在誰的夢裡.

老虎的妻子裡面有這麼一段,說到主角的祖父某天深夜帶她看了一隻大象.我忘了那整篇怎麼說,卻記得片片細碎的字句.那是她的魔幻時刻.主角這麼說.

不知怎麼,走在那片黑暗街道,想起這段話.忽然,街燈都亮了起來.

2012年1月17日 星期二

啊這樣的男人,難怪有女人願意一起去死。  ──太宰治。《御伽草紙》


啊這樣的男人,難怪有女人願意一起去死。
  ──太宰治。《御伽草紙》

不過只是人性的悲喜劇罷了。

第一天晚上,奸詐的太宰治牽起我的手,走向那數個房間。在第一間《肉瘤公公》的逃生門上,寫了這句話。喂喂,這哪是肉瘤公公啊?我說。騙我沒看過故事嗎?他這傢伙抓抓頭,告訴我,「這就是我的肉瘤公公啊。本來就不是因為這人好或壞才決定他的命運,你這活到三十歲的傢伙居然還不明白這種事,我看你呀要怎麼繼續生存。」
而這社會上有很多比跳舞跳不好更荒謬的事情,我一轉頭,辦公桌旁的人臉就掛了個肉瘤。
我只好摸摸鼻子,等著第二天晚上的到來。

2012年1月7日 星期六

那些失去,與留下的



後來終於明白,這世界上根本沒什麼大事可發生。

那些大事、大人物,多半都遠,不切身的事情,也就冷漠以待。但那些細碎的小事,總令人疼上許久。如,災難。在那當中失去的人,失去的事,那些不是新聞的瑣事,卻是真真實實的存在與發生著。而失去這件事,也分分秒秒的發生著。寫下這個字的這一秒,這一秒鐘便失去了,我永遠不會是現在的我,因為現在根本不在。

但失去的那一秒,卻留下一個字。那就是現在的意義。我想。

就像是花蓮。像那我曾讀過的學校。
奇怪,為甚麼還記得去考試的那天?我惶惶然沒了頭緒,想都沒想過能通過初試,更沒想到居然還過了口考。我記得那天打招呼的女孩,後來成了我的同學,更成為室友,在無數個東部冷雨的夜晚,一起喝酒;我記得那片山,從宿舍外看去的起伏柔軟,但在夜裡,那樣的曲線卻潛藏著鬼影,剛到的那些天,我都矇著頭睡──那綠色的窗簾早爛了;我記得教授,最記得兇巴巴的那幾個,或是最嚴苛的那幾堂課,還有精讀的小說範本,與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後。還有我的同學們,吵嘴過誤會過,稀哩嘩啦地哭過,奇怪,現在回想起來,那些都很好。
我實在不是個用功的學生,幾乎可說是放蕩了,念研究所當大學在念,想必連教授都挺頭疼。但那些念書的習慣,教授指導我們看書的方式,甚至是當時讀過的小說,覺得又重又累的課業,現在全都用上了不說,還發覺那對我人生起了多巨大的變化。

直到現在,他人問起我的學校,我還是會得意的告訴他,我是東華創英所畢業的。就算對方一頭霧水,說他根本沒聽過,但我仍會這般驕傲。因為那些走過的日子一點也沒有白費,甚至是在念書時打的工,當時看來一點意義也沒有的蠢事,都對我的現在充滿意義。在這所學校這個學院裡遇到的學到的,已經遠遠超過一個學校所該指導的了。那些都存在著,在我的思想與記憶裡。

當然創英所已經不在了,但是我是東華創英所畢業的──如果你問我,我會這麼告訴你。雖然,我可能是不成材的那個。

小事



禮拜六一早,八點半便醒了,狗兒在一旁急急的吠,原來是聽見誰家在放鞭炮。南方難得的陰天,我帶著狗下樓,看見一列車手把上紮了紅花,原來那陣鞭炮是為了迎新娘。

我放開狗,讓牠自在跑去,小小咖啡色身影,四隻腳飛快奔去。臘腸與吉娃娃的混種狗,跑起來兩隻臘腸的大耳朵飄啊飄,煞是可愛。帶著牠來公司加班,用外套鋪了張小床給牠睡。牠不依,黏人的非要在人腿上,小狗頭往我胳肢窩裡鑽。

忽然想起那很遠很遠的時候,我還小,才六歲,爸帶著我跟哥去加班。那是禮拜六還要上半天課的年代,我應該才上小學吧?爸那時還要值班,辦公室旁便是他們幾位輔導員的睡房。我與哥兩人跑進睡房,爸還情商他同事多讓張床給我。那幾乎是還未進化成人的年紀,我與哥哪睡得著?一把抓起枕頭,兩人大打枕頭仗。記得那之後爸的同事還進門來,呵呵地笑著。印象中那位同事叔叔年輕的很,才二十來歲吧,爸要我們叫他小溫叔叔。我溫馴的叫了聲,手上還抓著他棉花全落了地的枕頭。

再見到小溫叔叔,他柱著拐杖,頭髮仍黑,但髮根硬生生多一截白。「年前摔了一跤,」他對母親抱歉:「腿也摔壞了……」。二十多年過去,當年的英挺兒郎如今坐在椅上,腰間還裹著一層護腰。而他認不出我,當年那個弄壞他枕頭的女孩。

他與母親後來說了些甚麼?大抵是來吊謁爸過世的吧?我沒印象了。只記得我站在一旁,看著亮晃晃的天光。
像今日的光,從辦公室的窗看向外,放晴了,像記憶裡那些日子的陽光。狗兒還枕在我腿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大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