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5日 星期一

One Art 一種藝術

One Art ( Elizabeth Bishop)

The art of losing isn't hard to master;
so many things seem filled with the intent
to be lost that their loss is no disaster.
失落的藝術要精通並不難;
好多的人事物似乎本來就打定主意
要失落,失去它們因此不算災難。

Losing something every day. Accept the fluster
of lost door keys, the hour badly spent.
The art of losing isn't hard to master.
天天都在失去某樣東西。即使狼狽也得隨遇而安
丟掉的大門鑰匙,胡亂度過的那個小時。
失落的藝術要精通並不難。

Then practice losing farther, losing faster:
places, and names, and where it was you meant
to travel. None of these will bring disaster.
更遙遠的失落,更快速的失落要經常練習:
熟悉的地方,人名,以及你朝思暮想
想要前去覽遊的名勝。失去這些不會帶來災難。

I lost my mother's watch. And look! My last, or
next-to-last, of three loved house went.
The art of losing isn't hard to master.
我弄丟了母親的手錶。還有!先前那棟,
甚至更早先的那棟,總共三棟心愛的房子。
失落的藝術要精通並不難。

I lose two cities, lovely ones. And, vaster,
some realms I owned, two rivers, a continent.
I miss them, but it wasn't a disaster.
我失去了兩座城市,可愛的城市。更遼闊的,
我曾擁有的某些地域,兩條河流,一整片洲原。
天天思念,不過,這不曾帶來災難。

─Even losing you ( the joking voice, a gesture I love)
I shan't have lied. It's evident
the art of losing's not too hard to master
though it may look like (Write it!) like disaster.
就連失去你(那老愛說笑的聲音,一道手勢是我深深愛著的)
原諒我不願說謊。顯然
失落的藝術要精通依舊不難
即使看起來好像(寫出來吧!)好像一個災難。

出自<寫給雨季的歌:伊莉莎白‧碧許詩選>
曾珍珍老師譯

2009年10月4日 星期日

寫作是一種疾病

寫作是一種疾病

  寫作這檔子事是不能墨守成規的。瞧瞧文學史上那些詩人和小說家的生平,你會發現,作家的養成並無規則可循,簡直就是一團亂局。充滿形形色色的特力和藝術。這是因為寫作是一種疾病,也許你可以稱之為精神上的感冒或是傳染,因此它能夠隨時侵襲任何一個人,不論年紀老小、身體強弱、精神是否正常、平日有無酗酒。只消瀏覽一下文壇名人錄,你會在上面找到各式各樣的作家,代表人世間每一種性傾向、政治信仰和個人特質──從最崇高的理想主義,到最卑鄙無恥的小人行徑,五花八門,應有盡有。他們出身各行各業,三教九流,有的是罪犯和律師,有的是間諜、醫生、軍人和老處女;有的長年飄泊異鄉,有的終日閉門幽居家中。
  ──節錄<布魯克林的納善先生>,P.165,天下版

  去年散文創作的第一堂課,郭老師出的第一個題目,就是問我們:「你為何而寫?」這真是一個大哉問。幾乎要涵蓋了整個人的人生。你為甚麼寫呢?你為甚麼生活呢?你在寫的時候看到的是甚麼?那麼放棄寫作,你會不會比較快樂?
  到如今我還在思索這個問題。我想如果就這樣繼續寫下去了,這會成為我人生中的一個巨大命題之一吧。許多時候想著的,除了人是甚麼,黑白是甚麼之外,最常想的就是我為甚麼寫?到底有甚麼動力讓我繼續寫?畢竟我是一個這樣普通的人,一個招牌打下來,可能打死的都是十個八個如我一般的女子。

  我總覺得寫作是不太快樂的。畢竟文字力量雖重,卻也比不上語言。否則為何目前世界上的政客多於文學作者?還不是甚麼家只是個學生的我,就感覺到了快樂時寫出來的作品總略顯些缺憾。美麗只有一種標準,醜陋卻是千變萬化。所有學問都共同,在此也共用。快樂相似,但苦痛有千萬種姿態。在這太平盛世,個人細微瑣碎的悲歡離合,便成了巨大的毀滅事件。我寧可生是太平犬,也不做戰時人。我只是一個卑微的在這世間汲汲營營生活的小人物,大概沒有這種氣吞山河的氣魄,甚至要求也簡單:平安即好。
  但是這樣的自己還是染上了寫作這種病。讀到保羅奧斯特這段文字,驚嚇屏息。到底是怎樣的人可以精準說出寫作是怎麼回事?病。對。就是病。如果幸運的話,發作陣子就好了,像流感,在這城市裡人人驚恐的病毒,染上隔離一陣子,好了放出來又一條活龍。可是我沒有,我看我還是在隔離,可能得永久穿上無塵的隔離衣,遊走在人群裡。
  寫作是甚麼?我把過去散文創作的那篇作業翻出來,看了幾遍發現果然想要快速交差的功課就是潦草。但現在要我寫這篇命題,我會不會直接交出兩張白卷?我想我會。否則我只會在上面打上四個字:我不知道。
  還找不出道路,還看不到盡頭。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寫。

  但寫這個動作,對我自己來說卻像一場小小的革命。革去昨日的自己,再重新檢視:這些,對嗎?這個世界是這樣嗎?我無法拿槍桿子流落在森林裡。我沒有黑色罩住全頭全臉的頭罩,當然更不是那帥到爆炸的格瓦拉。但是我有鍵盤與筆,這樣的我除了革去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能革除某些東西?或者能夠走上前,撩開壟罩人的黑面紗。一絲絲微光也好,我想看到光。

  文字的力量在當下也許遠遜於語言,但在時光沉置鑿切當中,一下一下刻入這個世界。否則為何流傳的是文學作品而不是政客語錄?雖然到現在我是個連雅俗文學也不分的讀者,幾乎也不辨善惡不論忠奸,時常犯錯又時常悔改的普通人,偶爾寅吃卯糧,偶爾傷春悲秋,偶爾在不明白的時候仰頭問這到底是為了甚麼?但我還能寫,繼續寫。這樣就夠了。只是寫作這件事情,實在無法考量任何事情。如同一開始期寄讀者的回應,希冀得到誇獎,到現在變成寫甚麼是甚麼,只求我手寫我心。在自己的文字裡橫徵暴斂,幾乎可以算是我唯一的任性。
  在抱怨時會碎碎念著為何自己要來念個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文學?可說到底,我還是慶幸,能夠念文史哲,能夠讀這些書。能夠寫,能夠看。千萬別低估了書的力量。保羅奧斯特在全書最後的終結這樣寫,我也這樣覺得。
  雖然,當個讀者比較快樂。
                     -2009/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