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4日 星期日

寫作是一種疾病

寫作是一種疾病

  寫作這檔子事是不能墨守成規的。瞧瞧文學史上那些詩人和小說家的生平,你會發現,作家的養成並無規則可循,簡直就是一團亂局。充滿形形色色的特力和藝術。這是因為寫作是一種疾病,也許你可以稱之為精神上的感冒或是傳染,因此它能夠隨時侵襲任何一個人,不論年紀老小、身體強弱、精神是否正常、平日有無酗酒。只消瀏覽一下文壇名人錄,你會在上面找到各式各樣的作家,代表人世間每一種性傾向、政治信仰和個人特質──從最崇高的理想主義,到最卑鄙無恥的小人行徑,五花八門,應有盡有。他們出身各行各業,三教九流,有的是罪犯和律師,有的是間諜、醫生、軍人和老處女;有的長年飄泊異鄉,有的終日閉門幽居家中。
  ──節錄<布魯克林的納善先生>,P.165,天下版

  去年散文創作的第一堂課,郭老師出的第一個題目,就是問我們:「你為何而寫?」這真是一個大哉問。幾乎要涵蓋了整個人的人生。你為甚麼寫呢?你為甚麼生活呢?你在寫的時候看到的是甚麼?那麼放棄寫作,你會不會比較快樂?
  到如今我還在思索這個問題。我想如果就這樣繼續寫下去了,這會成為我人生中的一個巨大命題之一吧。許多時候想著的,除了人是甚麼,黑白是甚麼之外,最常想的就是我為甚麼寫?到底有甚麼動力讓我繼續寫?畢竟我是一個這樣普通的人,一個招牌打下來,可能打死的都是十個八個如我一般的女子。

  我總覺得寫作是不太快樂的。畢竟文字力量雖重,卻也比不上語言。否則為何目前世界上的政客多於文學作者?還不是甚麼家只是個學生的我,就感覺到了快樂時寫出來的作品總略顯些缺憾。美麗只有一種標準,醜陋卻是千變萬化。所有學問都共同,在此也共用。快樂相似,但苦痛有千萬種姿態。在這太平盛世,個人細微瑣碎的悲歡離合,便成了巨大的毀滅事件。我寧可生是太平犬,也不做戰時人。我只是一個卑微的在這世間汲汲營營生活的小人物,大概沒有這種氣吞山河的氣魄,甚至要求也簡單:平安即好。
  但是這樣的自己還是染上了寫作這種病。讀到保羅奧斯特這段文字,驚嚇屏息。到底是怎樣的人可以精準說出寫作是怎麼回事?病。對。就是病。如果幸運的話,發作陣子就好了,像流感,在這城市裡人人驚恐的病毒,染上隔離一陣子,好了放出來又一條活龍。可是我沒有,我看我還是在隔離,可能得永久穿上無塵的隔離衣,遊走在人群裡。
  寫作是甚麼?我把過去散文創作的那篇作業翻出來,看了幾遍發現果然想要快速交差的功課就是潦草。但現在要我寫這篇命題,我會不會直接交出兩張白卷?我想我會。否則我只會在上面打上四個字:我不知道。
  還找不出道路,還看不到盡頭。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寫。

  但寫這個動作,對我自己來說卻像一場小小的革命。革去昨日的自己,再重新檢視:這些,對嗎?這個世界是這樣嗎?我無法拿槍桿子流落在森林裡。我沒有黑色罩住全頭全臉的頭罩,當然更不是那帥到爆炸的格瓦拉。但是我有鍵盤與筆,這樣的我除了革去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能革除某些東西?或者能夠走上前,撩開壟罩人的黑面紗。一絲絲微光也好,我想看到光。

  文字的力量在當下也許遠遜於語言,但在時光沉置鑿切當中,一下一下刻入這個世界。否則為何流傳的是文學作品而不是政客語錄?雖然到現在我是個連雅俗文學也不分的讀者,幾乎也不辨善惡不論忠奸,時常犯錯又時常悔改的普通人,偶爾寅吃卯糧,偶爾傷春悲秋,偶爾在不明白的時候仰頭問這到底是為了甚麼?但我還能寫,繼續寫。這樣就夠了。只是寫作這件事情,實在無法考量任何事情。如同一開始期寄讀者的回應,希冀得到誇獎,到現在變成寫甚麼是甚麼,只求我手寫我心。在自己的文字裡橫徵暴斂,幾乎可以算是我唯一的任性。
  在抱怨時會碎碎念著為何自己要來念個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文學?可說到底,我還是慶幸,能夠念文史哲,能夠讀這些書。能夠寫,能夠看。千萬別低估了書的力量。保羅奧斯特在全書最後的終結這樣寫,我也這樣覺得。
  雖然,當個讀者比較快樂。
                     -2009/10/04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